裁员阴影之下,新中产如何安放未来?

作者 | 蓝猫

编辑 | G3007

“裁员”正在成为一个世界范围内的热词。

据公开报道,世卫组织的一份最新文件显示,到2026年中将裁员超2000人,占比近四分之一。不少商业巨头也在近日发布了裁员计划,亚马逊、IBM、雀巢、威瑞森等均发布了超万人的裁员计划。当地时间11月11日,美国薪资处理机构ADP公布的最新周度就业趋势估算显示,截至10月25日的四周内,美国企业平均每周裁减超过1.1万个工作岗位,累计计算,当月共减少45,000个工作岗位(不含政府雇员),这是自2023年3月以来最大的月度就业人数降幅。

在美国,招聘季的“金九银十”并没有像往年一样出现。据《华盛顿邮报》,今年的季节性招聘降至大萧条以来最低水平。通常,许多公司会在假日购物旺季储备员工,但今年的季节性工作工作岗位比往年更稀缺。美国零售联合会NRF数据显示,零售商将大幅削减季节性招聘规模,降至大萧条后的最低水平。该机构预测,企业将新增26.5万至36.5万个岗位。联合会指出,这一数字较2024年的44.2万个岗位最高下降40%。

就业市场俨然“凛冬将至”。

近日,国家统计局公布了10月城镇调查失业率,今年7月以来,全国城镇调查失业率一直在5%以上,其中,16-24岁劳动力失业率高达17%以上,“毕业即失业”已成为普遍现象。10月中旬,国家公务员局发布公告,公务员考试年龄放宽至38周岁,考公热度持续升温;与此同时,考研报名人数近年来持续下降。在“深造”和“稳定”之间,越来越多年轻人选择了后者。

(数据来源:国家统计局)

在一些“过来人”眼中,年轻人寻求稳定是缺乏热血和闯劲的表现,但客观来讲,个体的选择往往难以脱离社会情绪的影响。十余年前备受毕业生青睐的房地产行业如今步履维艰;原本象征拼搏和创新的互联网大厂既内卷严重,又随时可能被毕业;“文科无用论”一再被推上舆论风口;而AI浪潮又铺面而来……时代变迁如此之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周期甚至被缩短到几年十年内。在这样的背景下,追求稳定也许不是一个精彩的选择,但无疑是一种理智的生存策略——至少,它让人几乎不必面对裁员的焦虑。

01

被裁员后脱下长衫,“大龄宝妈”选择“卖保险”

在被裁员之前,小程是“小镇做题家”的标准样板:85后,从河北的县中厮杀出来,考到上海一所211读财经类专业,研究生毕业后进了彼时风头正盛的四大会计事务所之一。在四大工作数年后,成家生女,为了减少出差,小程跳槽到一家国内500强房地产集团公司的新业务板块做财务总监。小程的丈夫跟自己履历相似,同样从山河四省的小镇考到了上海,并留了下来。结婚时,两人在家人帮助下在上海买了房,结束了沪漂。

2022年,小程所在的公司因各种原因导致亏损太多,集团决定关闭小程所在的新业务板块,但集团现金流吃紧,原定给每个员工的裁员赔偿金并没有按照协议书给到位,这时的小程刚怀上二胎,集团还算“仁义”,协商之后,没有立刻对小程进行裁员,而是将其转编至集团财务部,直到哺乳期结束。但集团的日子也不好过,哺乳期结束后,小程仍然只能离开。

年近40,二胎妈妈,尽管学历和履历都很优秀,但小程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工作,这时,研究生同学介绍她到一家保险公司“卖保险”。按照同学的说法,卖保险时间自由,能兼顾接送孩子,而且这是高端保险公司——“跟别的保险公司不一样”,既体面,以前的人脉也用得上。小程考虑再三之后接受了这份工作。

大环境之下,保险行业同样内卷严重。据小程了解,不仅近年来公司的保险代理人人数在不断下降,整个行业的从业人员都在减少。疫情前,巅峰时期,全国有近千万的保险代理人,而到24年末,只有不到300万人,规模锐减了70%。根据《2025中国保险中介生态市场白皮书》,像小程这样年龄和学历的“保险业新人”(年资在13个月以内)并不在少数,新人中,年龄段35-44岁的占比高达33.6%,远超过排名第二的25-34岁。高学历也逐渐成为保险行业代理人的主流,受过高等教育者超过80%。而这些“保险业新人”中,相当一部分是因为跟小程同样的原因而选择了这个行业:裁员。

对于小程来讲,保险代理人的工作远不止“脱下孔乙己的长衫”那么简单。在四大工作时虽然加班多出差多,但光鲜体面,名义上是乙方,但甲方对审计的态度都非常尊重;在企业做财务总监,虽说是新业务板块,但有集团背书,各项规则完善,活干起来也轻松。如今“大龄”转行做保险代理人,熟悉业务还是小事,最艰难的是如何跨出舒适区去主动找人social。小程拿出考CPA的劲头,把自己的好友列表认真梳理了一遍,按亲疏远近分组后,列出了详细的沟通计划,但成功率并不高。一次,小程给前司下属发微信介绍保险产品,不仅没有得到预期的答复,反而被对方一阵怼,质问自己公司为何没有及时支付离职补偿金。同时,为了宣传业务,小程需要经常在朋友圈晒出自己“打鸡血”一般的日常,时常会收到一些阴阳怪气的评论。面对这些负面情绪,小程只能选择性地屏蔽,她能理解这样的大环境之下,很多人心里都憋着一股气,对方倒也不是针对自己一个人。小程明白,这份工作对自己的考验不止在于专业能力,更是如何在普遍的焦虑情绪中重新构建职场尊严,至于这份工作能做多久,小程也不确定,但是走一步看一步总好过固步自封。

02

裁员阴影下,“我”不敢再做长期规划

在2024年底经历了一次裁员之后,小孙始终心有余悸。

小孙出身中部省份的农村,十三年前毕业于某二线省会城市的双非本科计算机专业,毕业后机缘巧合在上海的互联网行业成为了一名产品运营,虽然不是BAT大厂,但前后任职的几家企业都还算有知名度,自己也成功落户上海。按小孙的说法,那个时候即使裸辞也能立刻找到新工作,薪资还会上涨。

疫情之后,公司开始收缩业务板块,计划将上海的岗位全部裁掉,如果想要继续在这家企业就要接受调动到其他城市。考虑到孩子还小,小孙拒绝了调动,选择了裁员大礼包。尽管很快在行业内找到了新工作,但小孙觉得裁员的阴影就像达摩克里斯之剑一样悬在自己头顶。小孙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自己学历普通,只是因为毕业早吃到了时代红利,才在这个行业里有一席之地;新公司规模不大,但新入职的管培生基本都是985硕士,说不焦虑那是自欺欺人。

2019年,小孙和妻子在上海郊区买了一套刚需小户型,彼时上海房价还在节节攀升,“先上车再置换”几乎是所有人的想法,所以小孙买房时没有考虑太多配套设施。今年9月,孩子上幼儿园了,要不要买学区房的决策提上了日程。小孙原本计划置换,但上海外环新政的影响下,郊区小户型价格一路暴跌,小孙算了一下,加上这几年房贷的利息,现在出售亏损近30%了。原本想买的学区房价格也在下跌,要跳起来够一够也不是没机会,但在裁员阴影之下,小孙又犹豫了:“如果是以前,加杠杆都会上,现在是真的不敢。我今年36岁了,万一再被裁员了,很可能就不会像上次一样很快找到新工作,房贷就要还不上了。”

压力之下又让小孙觉得庆幸的是,前几年买房时,没有一味贪大,现在房贷即将还清,只要不盲目投资,日子总还是过得下去。一想到自己身边真的有“房贷上千万、配偶不上班、二娃国际学校”的“中产作死三件套”案例,小孙觉得还好自己当初买房比较谨慎。

至于孩子将来上学怎么办,小孙只能安慰自己:就算是上海郊区的菜市场小学,再怎么说,也比自己以前在农村小学上学强吧;更何况,孩子读了好学校就一定会有好的将来吗?小孙没有信心。以前觉得学区房是刚需,现在小孙逐渐觉得也许并那么多真的“刚需”。

回忆起刚买房的时候,小孙说,那时候觉得自己终于突破了阶级,从泥腿子成为了新上海人,俨然一个“新中产”,他也开始过得像一个“新中产”,喝咖啡、吃“白人饭”、虽然不户外但是也要买冲锋衣。但经历裁员之后,小孙意识到,自己离中产还远得很,收入完全来自于工作,大环境冲击之下,自己毫无还手之力,更别提自己的父母没有退休金只有农村医保,自己的“新中产”不过是一个脆弱的假象。将来怎么办?小孙说自己已经不做太长远的规划了,过去的奋斗叙事不管用了,现在先保住工作再说吧。

结 语

在不确定的时代,每个打工人都像是浪潮中的一叶小舟,时代的一粒灰,落在每个人肩上,便成了一座大山。裁员的阴影不仅改变了个人的经济预期,更深刻地重塑了社会心理与行为模式。

不少人将过去三十年日本泡沫经济破灭后的社会变化,视作我们即将面对的将来。当一个社会经历大规模经济结构调整时,裁员不仅仅是企业的个体行为,更是一种深刻的社会心理事件。长期的经济低迷不仅改变了人们的财务状况与消费观,更引发了日本社会关系的深层异化:代际间的“厌老”与“厌童”情绪快速蔓延,传统的家庭纽带日渐松散;职场中“社畜”文化遭遇“无声离职”的反抗,同事之间的关系愈发功利——冷漠成为了年轻人的社会情绪主旋律。

然而,历史的轨迹从不是简单的重复。

与日本"低欲望社会"的形成不同,当代中国新中产在裁员阴影下展现出了更为复杂也更灵活的应对策略——他们既没有完全陷入"躺平"的消极,也没有盲目坚持过去的奋斗叙事,而是在不确定中寻找新的确定性。当外部环境充满变数时,收缩战线、巩固根基或许是最理性的选择。裁员阴影带来的不仅是焦虑与压力,更是一次价值重估的契机——它促使人们重新审视工作与生活的意义,重新定义成功与幸福的标准。

# 闲聊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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