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永平从手机业务关键决策谈企业文化
一、从步步高电话转型到手机
段永平:功能机时代。沈炜说手机个性化非常强。我原来是认为它跟家电一样,别人规模比我们大,我们很难打得过别人。我说,如果你认为它是很个性化的东西,那我们就有机会,我们能够做出差异化,我们能够做得跟别人不一样,在有的地方可以做得比别人好。
博实:清楚有差异化的行业才有做生意的机会,也是自己的优势。与访谈更前面提到不做代工异曲同工。代工本质上是差异化更小,更拼成本的业务。
段永平:我们做企业已经有很多年的经验了。我们公司的规矩就是这样,不管我反不反对,CEO做的决定就是他们做的决定,结果也是他们自己来承受的。他不能说阿段反对,所以我没做,我没有责任。我只是作为一个顾问的角色。很多人不太理解,以为我是个老板,其实我在公司早就不是,我甚至当CEO的时候就不太管,都是让他们做决定。所以他们接过去也是很顺,放权是要很长时间的。
博实:让下合作伙伴有更多自主决策的空间,反而更有利于事情做的更好,有利于他们成长。
二、从功能性手机转型到智能手机
1.不能让供应商和员工吃亏
段永平:(转型到智能手机)不是什么决定,是被逼的,功能机卖不动了,我们差点都死在上面了。虽然我们功能机已经做得非常好了,但是智能机来得非常的凶猛,就那么一瞬间,把市场基本上占了。
我们那时候手里还有好多功能机,所以三十年(庆)的时候,大家也是很感慨,我们渡过去了。我那时候还专门回去过,因为我们存了很多物料,当时的现金消耗得非常快,我记得账面有七、八十个亿的现金,看着往下掉,掉到最后就快到底了,又开始回来了。因为那时候智能机已经出来,我们出智能机一代两代差不多,就缓过来了。
中间有一年的时间,2012年到2013年,我们亏了不少钱。当时我回去就说,如果我们要倒的话,不要倒得太难看,也看过别人倒,倒完了以后就是一地鸡毛。我说这不行,不能让供应商吃亏,也不要让员工吃亏。当然我这么说,我是有一点底气的,因为我投资这一块一直都没有动,就相当于我们的后备役部队一样,一直都没有上,最后也没有上,所以还挺好。反正弟兄们也真的是很争气。
博实:在功能机转型智能机的过程中,虽然也遇到几十亿现金差点花光的危难时刻,但是核心的文化一直在坚守,不让供应商和员工吃亏。相信在公司顺境的时候,文化肯定也是一致的。这可能是度过危机的隐性关键。
2.科技变革、行业变革所面临的巨大挑战
段永平:因为规模太大,我觉得我们也是有失误的,就是不够敏感。因为在功能机上做得很好了,我们其实是有风险承受能力的,但是那一次确实亏得也挺多。以前也犯过类似的错误,但是规模没有那么大,所以缓过来也挺快。
功能机降的速度太快了,因为我们过去的经验曲线认为它是慢慢降的,其实我们早就在开发智能机,也知道这个趋势,但是功能机还是下了很多单,总觉得有一个过程。没想到它一瞬间就过去了。
新的产品确实很好,它一下就把老的产品完全替代了,而且智能机出来以后,你看多少东西被替代:相机没了,像我们做的电子词典、复读机、学习机,基本上都被手机替代了。
博实:科技行业,总要面对科技进步导致的过往产能和物料完全作废的情况。诺基亚遇到过、步步高遇到过,其实以前很多电视厂商从液晶电视的时候也遇到过。实体行业,总要未雨绸缪;科技行业,总要提防新技术革命让自己优势不复存在,曾经腾讯QQ也面临过这一刻变革的挑战。
3.企业文化决定关键转折时候企业的战略抉择
段永平:诺基亚E71弱智机,诺基亚做那一款我印象非常深,我拿到了很兴奋,但是发现用起来好弱智。以前我们用诺基亚手机用得很习惯,它把界面全改了。我拿起来不会用,你想我一学工的人,在那折腾半天都不知道怎么用,所以诺基亚最后倒了一点都不意外,我觉得这公司的文化肯定是烂掉了。
产品趋势都没有问题,谁都看得见,但是它的文化很重要。
他们太注重市场占有率了,太注重生意,不太注重用户,所以才会有那么大的miss,而且它后来又miss了一次。其实安卓出来的时候,谷歌是去找过他们的,希望诺基亚转安卓,他们不干,他们要守住自己那个东西,终于把自己给守死了,所以这个没办法。
管理救不了一家公司,他们在战略上、在文化上出问题了。
博实:诺基亚曾经在全球盛极一时,但规模大、影响力大也有可能会让公司从上到下产生傲慢的心态,只看重规模而忽略了用户的感受。面对安卓机遇的时候不能理性客观的思考,从而错失机会,大厦一夜崩塌。关键是文化出问题了。
段永平:松下还是蛮厉害的一家公司,但是我觉得日本这种大文化,不是特别容易理解。最早我去找过松下,想跟他们合作做手机。我跟陈明永、沈炜两个人去松下,一直从科长、部长,见到了中村社长,他们就问我们的来意,我说我们其实是觉得,当时我们对自己不是说太有信心,对技术、对资金的来源,对后面的会发生什么事,还是有点不太有底的,就觉得找一个比较大一点的公司合作,说不定会更有机会。我跟他们讲,以我们的实力,合作的话,我们在中国市场两年做到前三名、三年做到前两名,都是很有可能的。
但没有任何一个人问过我,你为什么这么认为?所以我离开松下我就知道,他们根本就不信任你,松下这方面很官僚,包括我见到社长,社长跟我讲“当我在做一个决策的时候,我就想着松下老人站在我背后会怎么想”,我心想完蛋了,因为松下老人早就不在了。
博实:这个我有过亲身经历,当我拿出一个合理的方案的时候,对方并不问你为什么觉得你能做到,你怎么想的。
段永平:乔布斯跟蒂姆·库克讲,你当CEO就是你做决策,你不要想我乔布斯会做什么,这就对了。我也是这样跟大家讲,他们是CEO,他们做决策,一定不要想阿段会怎么做,你要那么想,我们早就完了,不会等到今天。所以我觉得,松下的文化确实是出了问题。
博实:从我亲身的经历来看,我认为很多CEO或者很多不同角色的人,最大的问题其实是自己没有太多真正独立决策的经验。没有真正做到独立,总背着以前领导、老板、董事长,总背着别人的包袱,本质上就是不独立,内心不是真的强大。
三、勤奋、管理风格与退休
段永平:(常见的企业家怎么做)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常见的企业家。我并不关心别人想干什么,我想打球,别人想打球他们也可以到处打。最主要的是他们干得比我好,我觉得他们比我的动力要强。我觉得我该干的事我都干过,然后我还有其他享受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待在那个地方?而且我很信任他们,我觉得这点很重要,我也不怕他们犯错误。
博实:一以贯之的,从小就不太受外部评价影响。能专注自己认为正确的事,能量消耗少。
段永平:(企业家)觉得可以离开的时候就可以离开,但是很难,不是很多人可以做到这一点。难在哪里?难在他不想。他要想的话总是能找到办法。这个其实无可非议,我不觉得这个东西有什么好讨论的,有些人他喜欢做这件事情,我喜欢让弟兄们做,我觉得其实就是一个选择,你不选又想羡慕我的生活,你又想享受你的生活,那做不到啊。有些人是喜欢工作的,我是真不喜欢。
博实:管理公司就是一种管理工作。有的人喜欢这种权力感,而有的人却不想承担这种工作。
段永平:我不认为可以这么想(退休和年龄有关)。我觉得这个没有道理。巴菲特90多岁了,人家做得也挺好,刚刚退休。他为什么退了我不知道,可能身体没有以前那么好。我前两年去见他,他带我们参观办公室,是带着我们一堆人走的,走了50多分钟,所以那个时候他身体还不错,最近我不知道,但是我看他开股东大会其实还OK,他是觉得也许确实该交班了。巴菲特是一个特别典型的例子,他就是喜欢做这件事情,他就一直在做。
你为什么非要因为年龄就退休呢?我不觉得年龄一定是一个障碍,但自己要对自己有个评价,你要自己都啥也记不住了,做个决策也是晕晕乎乎的,当然如果是你自己的公司,你愿意,其实别人也没有可说的东西。其实我在当CEO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很多自主权了,所以我交给他们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我很少在办公室,我要么就去打球,要么就去打球。
博实:从小到大,阿段都很尊重自己内心的理性的感受,而非外部的评价或其他企业家通用的做法。喜欢投资就一直投资,无所谓退休,不喜欢管理就给合作伙伴自主权,自然而然。
相关阅读:
雪球方略访谈段永平精华摘录与感想(一)
巴菲特告别信的感想
巴菲特、段永平谈现金流折现
论巴菲特“别人贪婪时我恐惧”、段永平“后发先至“之难
段永平:我是这样做投资的
免责声明:上述内容仅代表发帖人个人观点,不构成本平台的任何投资建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