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丰式大败局：构陷华为 在中美均重挫 年内近六千亿港元市值蒸发

雷达财经出品 文|张凯旌 编|深海

8月3日，汇丰控股公布了2020年中期业绩摘要，其中显示，相较2019年上半年，其列账基准除税后利润、列账基准收入、净利息收益率均有不同程度的下跌，同时预期信贷损失还有所增加。

公布业绩后，汇丰控股港股股价下挫，8月4日一度跌至32.1港元/股，创十年来新低。而从2020年初至8月6日收盘，汇丰控股市值蒸发达5658.99亿港元。

汇丰控股年内股价走势

汇丰控股集团行政总裁祈耀年表示，集团上半年的业绩受到新冠病毒疫情、利率下跌、地缘政治风险以及市场波动加剧影响，目前将加快实施2月份公布的重组计划，计划内容包括全球范围内3.5万人的裁员。

汇丰是全球规模最大的银行及金融服务机构之一，由1865年成立的香港与上海银行有限公司扩展而成，创立之初曾依靠清政府借款起家，后以香港为大本营，在全球范围内大举扩张。

然而在汇丰发展的背后，却牵扯到为全球逾10万名客户逃税、帮墨西哥毒枭洗钱等非法业务，汇丰也因此被迫与美国签署《延期起诉协议》，还在协议履行期间涉嫌参与华为"构陷门"。

近期，汇丰与中国的关系也降至冰点，多家主流媒体点名汇丰。与此同时，今年汇丰银行已经有6家国内支行获监管同意关闭的批复，包括深圳卓越世纪、龙岗在内的多家支行已经关闭。

而汇丰欧洲则出现巨额亏损。外媒报道称，汇丰正检视出售欧美业务可能。

曾在中西方左右逢源的汇丰，将何去何从？

欧洲市场业绩巨亏，外媒报道称正检视出售欧美业务可能

在汇丰银行公布的2020年中期业绩摘要中，集团行政总裁祈耀年表示："目前中美两国之间的紧张局势，势必令汇丰这类业务网络庞大的机构挑战重重。"

股价骤降的背后，是业绩的大幅下滑。相较2019年上半年，汇丰列账基准除税后利润下跌69%，降至31亿美元，列账基准除税前利润下跌65%，至43亿美元；列账基准收入下跌9%，降至267亿美元；2020年上半年净利息收益率为1.43%，同比下降18个基点。

值得注意的是，其预期信贷损失暴涨57亿美元，升至69亿美元。而2020年的预期信贷损失准备则可能介乎80亿美元至130亿美元之间。

汇丰方面认为，由于新冠病毒疫情爆发叠加经济前景恶化，加上与特定批发业务客户相关的准备增加，使预期信贷损失暴涨，从而导致利润的大幅下跌。汇丰控股CFO邵伟信指出，对信贷损失130亿美元的上限准备，反映出全球各主要经济体的经济出现严重衰退。

在这种情况下，亚洲仍是汇丰利润的最主要来源。报告显示，2020年前半年其欧洲列账基准除税前利润为-30.6亿美元，同比下降70.9%，为其全球业务亏损之最。而亚洲则盈利73.69亿美元，同比增长170.7%，占总利润的170.66%。

其中，香港是汇丰亚洲地区盈利的龙头所在。亚洲地区中单计香港上半年列账基准税前利润就达50.92亿美元，占亚洲地区利润的近70%。而期内中国内地亦录得税前利润14.97亿美元。

除此之外，去年前半年还为汇丰带来17.36亿美元税前利润的中东和北非地区，今年前半年净亏损2600万美元，而北美洲和拉丁美洲的利润则同比分别锐减96.92%和898.2%，即使将二者相加，也仅有3500万美元，占总利润的0.81%。

这份公告中，汇丰还提到将加速2月份所公布计划的实施。据悉，这份转型计划包括重整表现欠佳的业务、简化复杂的组织架构，以及削减成本，预计3年内裁员3.5万人，占汇丰全球员工总数的15%，以削减45亿美元成本支出。

据悉，2020年上半年汇丰已裁员4000人，其中美国业务呈"全面撤退"之势，已关闭80家分行，规模缩减约60%。据彭博社7月28日报道，汇丰正在全面检视出售欧美业务的可能性，但此报道未经汇丰方面证实。此外，汇丰未来4年拟在中国招聘2000-3000名理财师，并在大陆发展一家金融科技公司，以支持其增加的财富业务。

另外，对于备受瞩目的4月"取消派息计划"一事，汇丰表示鉴于目前形势极不明朗，将继续密切关注业务计划及中期财务目标所受的影响，同时会审视日后的股息政策。计划在公布2020年终业绩时，提供中期财务目标和股息政策的最新讯息。

此前今年4月1日，汇丰曾发布公告称决定取消原定于4月14日派息计划并在2020年底前暂停派发所有普通股的季度或中期股息或应计款项，亦不会进行任何普通股的回购。此次决定前，汇丰并未征询任何大股东的意见，消息传出当天，其港股股价曾暴跌9.51%，伦敦股价跌幅也超过8%。

雷达财经注意到，在观察者网发布的"汇丰净利暴跌，形势艰难"的报道下，多位网友点赞。

靠清政府借款起家，二战后大举进行全球扩张

为何汇丰会引发网友厌恶？

1840年，英国发动鸦片战争，随后清政府战败，被迫签订《南京条约》。随后，在中国开设银行成为了资本主义各国从中国攫取利益的重要手段。在这个背景下，汇丰银行于1865年正式营业，并将总部设立在香港，以中国为主要基地，全名为The Hongkong and Shanghai Banking Corporation Limited，简写为HSBC。

汇丰的发起者包括当时在对华贸易中占统治地位的多家外资银行。成立时，汇丰银行的存款仅有338万港元，但很快，汇丰便通过借款成为清政府最大的债权人。

当时，清政府修建淞沪铁路、左宗棠西征、甲午战争等，均向汇丰贷款。据悉，1874年到1890年，清政府共借外债26笔，总额4136万两，汇丰银行一家就贷款17笔，金额2897万两，占贷款总金额的70.04%。

除此之外，汇丰银行还通过垄断国际汇兑、发行纸币等方式获取高额垄断利润，并成为了中国的王公贵族、官僚贪腐资金存放首选银行。

据清人胡思敬《国闻备乘》记载，清末皇室亲贵、掌握中枢的庆亲王奕劻曾将120万两黄金送往东郊民巷汇丰银行存放。此事被汇丰的一名会计泄密给北京的南城御史蒋式瑆，后者向慈溪禀报后，因汇丰拒绝配合查证，百口莫辩的蒋式瑆被撤职查办。此事一出相当于为汇丰银行作了义务宣传，致使其短时间内存款大增。

而在八国联军侵华后，《辛丑条约》的赔款方案中也有汇丰银行的影子。其中英国获得的赔款由汇丰保管，清政府无法付清的款项由汇丰放贷，借此机会，汇丰还成为了海关税收的独家代理。

1921年，赚得盆满钵满的汇丰耗巨资在上海外滩兴建了一座连圆拱形屋顶共7层的大楼，在当时也被称为"从苏伊士运河到远东的白令海峡最华贵的建筑"。

至1932年时，汇丰银行的存款量已达9.32亿港元，相当于中国当时146家本国银行全部存款总和的42.6%，在远东首屈一指。北华捷报曾对汇丰评论道："在中国,只要我们一说'这家银行'，或者只说'银行'，无须进一步形容,人们立刻就会知道我们所说的是汇丰银行。"

新中国成立后，汇丰银行在内地的业务仅保留上海分行，并将业务重心转至香港，一度成为殖民政府的"中央银行"，独占港币发行权。1965年，汇丰银行收购了遭遇危机的恒生银行51%股份，进一步奠定了其在香港银行零售业的垄断优势。

此外，汇丰银行还在立足香港的基础上，进行全球扩张。20世纪后半叶，汇丰连续在美国、加拿大等地设立分行，并对包括英国有利银行、美国海丰银行、法国商业银行等在内的多家海外银行进行收购，依靠"并购加上市"的策略将汇丰的分支机构融入当地金融体系，创造丰厚的资本收益。

1990年，在香港回归中国已不可逆的情况下，汇丰宣布在英国成立汇丰控股有限公司，银行总部迁至伦敦，原在香港的汇丰银行成为旗下附属公司。

而后，汇丰便以外资银行的身份重回中国内地，成为首批可在上海浦东经营人民币业务的外资银行之一。2007年，汇丰银行（中国）有限公司成立，总行设在上海。

2010年，汇丰集团时任主席葛霖弃商从政，引发高层变动，时任财务总监范智廉成为其接班人。新管理层上任后的首张年报显示，汇丰2010年归母净利润达131.59亿元，同比增长125.56%，2006年以来首次实现所有客户群和地区包括北美洲均录得利润。

此后的几年，汇丰控股的净利润一直保持在一个较为稳定的水平线上，即使在2016年骤降逾81%，2017、2018年也经过强势反弹基本恢复到此前的盈利水平。

截至2019年年底，汇丰总资产为2.7万亿美元。

曾帮助超过10万名富豪避税，参与墨西哥毒枭洗钱

然而光鲜亮丽的财务报表下，却隐藏着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交易，汇丰也因此在近10多年成为美国监管和执法机构的重点关注对象，并在后续的华为"构陷门"中遭到中国民众和多家主流媒体的口诛笔伐。

2015年2月8日，由45个国家记者组成的国际调查记者联盟公布的一份报告显示，2005-2007年间，汇丰银行曾帮助200多个国家的超过10万名富裕客户避税，其中包括来自英国、俄罗斯、印度、沙特、巴林、约旦、摩洛哥等国的政府和机构的前任和现任官员，并涉嫌血腥的钻石交易、武器偷运和为恐怖组织融资等非法业务。

报告中还提及，汇丰瑞士支行涉嫌"允许，甚至鼓励"上述大范围逃税行为。

英国媒体BBC对此的报道

据Business Insider报道，这些账户信息最先是由汇丰银行在瑞士日内瓦办公室工作的前雇员赫尔夫·法西亚尼曝光，其于2008年5月离开公司时，带走了包含逾10万个账户详细信息的5个磁盘，并向前法国财政部长、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主席克里斯蒂娜·拉加德提供了这份信息。2012年，告密者法西亚尼在西班牙被捕，原因是他认为监狱里对他更加安全。

英国《卫报》曾对此评论称，这是史上最大规模的银行泄密案，涉及2005-2007年间数万个账户持有的约1200亿美元资产。

汇丰银行方面则回应称其已经发起了一系列行动，旨在确保其银行业务没有被用来逃税或洗钱，"过去几年，我们的改革力度极为显著。我们制定了更加严格的新客户标准，一旦发现其税务合规问题绝不接收"，并会"采取强硬的措施确保客户税务透明"。

在帮助众多客户避税的同时，汇丰还牵涉为墨西哥毒贩洗钱。

墨西哥著名调查记者安娜贝尔·赫南德兹发现，南美洲的"毒贩战争"持续数十年，死亡超10万人却仍未见终点。因为每当贩毒被严厉打击，贩毒所获得的钱财，却可以轻易洗白。

Netflix曾在2018年出品了一部纪录片，名为《Dirty Money》，汇丰银行正是第一季第四集的主角，片中与之相关的记者、执法者、汇丰银行前员工等人悉数出镜，讲述了洗钱案中汇丰的角色以及其与毒枭们的紧密联系。

据悉，2006-2009年，汇丰银行对墨西哥的风险评级为反洗钱风险评估中最低，结果导致其墨西哥分部发生了总规模达6700亿美元的电汇以及总计94亿美元的现金业务。这也间接促使汇丰银行一度成为墨西哥和哥伦比亚贩毒集团进行洗钱和其他违法行为的首选金融机构。在此期间，墨西哥锡那罗亚和哥伦比亚北河谷卡特尔两大贩毒集团通过汇丰银行，转移了至少8.81亿美元的资金。

2012年12月11日，汇丰因涉嫌违反《银行安全法》、《国际紧急经济权利法》以及《敌对贸易法》，从而被美国司法部以帮助墨西哥洗钱和资助国际恐怖主义行为的指控处以19.21亿美元罚款。

然而，彼时汇丰却没有任何一个员工被起诉，反而是与美国签署了一份5年期的《延期起诉协议》。

按照该协议，美国检方在一定期限内暂缓起诉，汇丰则同意在任何调查中配合美国司法部，如果被控方汇丰满足了协议指定的一系列要求，那么协议到期后所有指控会被撤销，直接结案，否则美国司法部有权撤回协议，向汇丰提出刑事指控。

汇丰银行前行政总裁曾向媒体透露："银行中随时有200到400位美国监控人员，他们可以查看银行所有讯息。"至于为何签署协议而不直接起诉汇丰银行，据媒体报道，有高官表示汇丰银行规模太大了，如果追究，将引发诸多连锁反应。

Skycom PPT引华为"构陷门"，内地6家支行已关闭

孟晚舟与汇丰的餐厅会面，正是发生在此次监管期间。

2013年8月22日，华为CFO孟晚舟带着一份中文PPT与汇丰银行亚太区银行业务负责人阿兰托马斯(Alan Thomas)在香港金融街的一家牛排馆会面。

此前，路透社曾报道称华为通过Skycom在伊朗从事违反美国制裁规则的业务，包括转卖美国电脑设备给伊朗，汇丰在看到报道后，要求华为出面澄清。

公开资料显示，Skycom中文名为香港星通技术有限公司，于1998年成立。其股份曾在2007年被华为全额转让给香港华盈管理有限公司，孟晚舟在2008年2月至2009年4月期间曾出任星通董事会成员。

自2010年起，华为一直与汇丰通过电子邮件沟通业务往来，双方互为彼此的重要客户。然而2013年的约见，却是在双方职级不对等情况下进行的线下会谈，且汇丰方面"点名"要求孟晚舟亲自赴约。

据南华早报此前报道，孟晚舟的PPT用大量篇幅介绍了华为和星通在伊朗的客户、产品、合规要求、合规制度。其中还特别强调，在2010年7月1日美国总统奥巴马签署制裁伊朗法案后，华为高度重视，不仅自身严格遵守，同时要求合作伙伴必须合规。

美国的《案件起诉记录》证实，会面后，汇丰银行反复索要英文版PPT，孟晚舟便安排将PPT给了汇丰银行。

2016年9月，美国司法部就是否撤回针对墨西哥洗钱案的延期起诉协议、是否以刑事罪名起诉汇丰进行讨论。年底，汇丰开始着手调查华为账户，并在配合美国调查时将PPT转手交给了后者。

据知情人透露，2017年8月，汇丰银行突然单方面提出终止与华为近20年的业务合作。2017年12月，正值5年期满，美国检方撤销了对汇丰的全部刑事指控。这也使得截至目前，没有任何汇丰银行员工因为墨西哥洗钱案而遭到刑事起诉。

2018年12月，孟晚舟在过境加拿大途中突遭逮捕。随后，加拿大当局表示，代表美国政府暂时扣留孟晚舟。

2019年1月29日，美国正式向加拿大提出引渡孟晚舟的请求。3月1日，加拿大司法部正式批准了孟晚舟的引渡程序。此后双方经历数次交锋博弈，而最近的消息则是今年7月24日，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省高等法院公开了孟晚舟引渡案下一阶段庭审的证据材料。

根据美国向加拿大法院提交的《案件起诉记录》，当初向孟晚舟索要的PPT成为了逮捕她的关键材料。记录显示，这份PPT中对于华为和星通的关系介绍"有所隐瞒"，致使汇丰银行"并未了解华为业务全貌"，继续向华为提供服务，为以美元帮助星通公司结算，从而让汇丰面临违反美国对伊朗制裁法案的民事和刑事罚款的"风险"。

据此，美国指控孟晚舟存在"欺诈行为"。加拿大联邦检察官Robert Frater也在法庭陈述中指出，"欺诈是本案的核心"。

而孟晚舟律师团队新近提交的证据显示，在汇丰内部，星通被"白纸黑字"地标志隶属于华为集团。从2010年起的多封业务往来邮件，都可以证明汇丰知晓华为与星通的关系。此外，华为曾把星通的财报发给汇丰，其中对星通的业务有着清晰的描述。

对此，美方《引渡案件记录》认为，仅汇丰银行的"初级"员工清楚华为与星通的关系，但这些"初级"员工没有将相关信息传递给汇丰银行的"高级"管理者，导致后者只能依赖孟晚舟提供的PPT这一份材料来判断业务合规风险。

有业内人士表示，华为作为全球最大的通信设备制造商和《福布斯》全球500强企业，是汇丰银行全球流动性及现金管理部第17大客户，双方有着近20年的业务合作。如此的规模和时长，难以想象安排给华为的客户经理是个不懂汇报的"低层员工"。且孟晚舟团队也坚称，汇丰银行不同区域、不同业务、不同层级的员工，都在持续和华为直接沟通星通的银行业务。而汇丰一位高级副总裁还曾直接就更改星通公司账户权签人一事，发邮件给华为员工。

美方《补充案件起诉记录》还称，孟晚舟欺诈汇丰银行，获得9亿美元信用额度。

不过孟晚舟团队指出，事实上9亿美元的信用额度是在2014年4月30日，汇丰及另外8家银行共同提出的。其中汇丰提供的总额度上限仅为8千万美元。更重要的是，华为从未使用过这一信用额度，并在2017年6月取消了这一信用额度。

值得一提的是，就在加拿大法院公开庭审材料的同一天，深圳银保监局发布关于汇丰中国深圳龙岗支行关闭的批复。这是汇丰中国今年以来在中国内地关闭的第6家支行，此前，位于广东的3家支行、深圳、重庆、青岛的各1家支行已被获批停止营业。

而在此前，人民日报也曾转发北京日报的文章《坑客户，汇丰终将失去所有客户》。

对此，7月25日汇丰集团发布《关于华为事件的几点说明》，称汇丰没有参与美国司法部关于对华为展开调查的决定，也没有鼓动美国司法部这样做，更没有介入美国司法部关于逮捕华为首席财务官或起诉华为的决定。汇丰对华为没有任何恶意，也没有"构陷"华为。

这场旷日持久的诉讼案将何时结束？汇丰又将走向何方？雷达财经也将持续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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