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美国开始经济高速增长？解读通货膨胀削减法案

8月16日亚特兰大联邦储备银行公布了美国三季度国内生产总值（GDP）实时增长率为5.8%，全球一片哗然。很多人表示这个数据不可理解。当然，今年8月16日也是美国通货膨胀削减法案（Inflation Reduction Act, IRA）通过的一周年纪念日。笔者希望通过这篇文章来分析一下为什么美国经济现在增长那么快？

8月16日美国实时GDP增长率5.8％

一、来自西弗吉尼亚州的通货膨胀削减法案

拜登入主白宫以后，美国通货膨胀急剧上升。特别是去年通货膨胀率接近两位数，对于美国老百姓的负面影响巨大。降低通货膨胀成为美国财经决策层和白宫最为关注的核心。当然，这个问题的核心在于美国的两党对财政政策的理念区别。笔者曾经写过很多关于这个的文章。美国的民主党从罗斯福总统到肯尼迪，到现在的拜登，财政政策的核心思想就是巨额赤字，通过财政支出来“均贫富”。希望通过政府提高税收，增加转移支付，给穷人提供社会福利来促进经济增长。这就是左派的由底层而上 (bottom up economy) 的福利社会。

美国的共和党从艾森豪威尔，到里根，一直奉行的财经政策就是减税，减少监管。通过让企业家更加有钱，而提高社会的富裕程度。也就是右派所谓的由上而下（trickle down economy）的共同富裕。例外的应该克林顿，作为来自共和党州的民主党总统，他搞了财政平衡同时经济高度增长。拜登上台后奉行的自然是民主党的传统赤字财政政策，要给老百姓发钱。但是，他想通过加税而增加财政收入的法律迟迟难于通过，原因就是来自西弗吉尼亚州的参议员约瑟夫·满清（Joseph Manchin）。

西弗吉尼亚州的参议员约瑟夫·满清（Joseph Manchin）

美国的政体是三权分立，要想加税，需要国会立法通过。美国50个州，每个州选举两个参议员，所以一共是100位参议员。需要通过法律，至少需要51票多数才可以。问题是目前参议院里面共和党49位，民主党48位，还有3位无党派独立人士。所以民主党需要通过任何法律，需要所有民主党参议员同意，还需要说服3个独立人士同意。来自西弗吉尼亚州的满清参议员就成为了极端重要的角色。如果他不同意，任何法律都通不过。满清议员所在的西弗吉尼亚州属于美国传统的工业和能源州，出产煤炭和钢铁。所以拜登总统想通过法案就必须考虑传统煤炭和钢铁的行业利益。

笔者曾经在两年前参加过满清议员的午餐会。当时为了通货膨胀削减法案美国朝野吵得不可开交。白宫想通过给传统行业加税，然后优先补贴新能源产业，但是满清坚决不同意。他说拜登总统多次邀请他去白宫协商，他的答复是“我们西弗吉尼亚州一直为了美国提供大量利益。比如在二战期间，全靠西弗吉尼亚出产的钢铁和煤炭才打赢了战争。不能现在因为要搞新能源就牺牲西弗吉尼亚人民的利益”。他还提醒大家，他是西弗吉尼亚人民选举的，总统既没有任命他，也无权解雇他（The President didn’t hire me, he can’t fire me）。当然华尔街也是全面支持他的不给传统行业加税的立场。美国对冲基金和投行的超级大佬，城堡集团CEO肯·格里芬就公开表示，满清议员在美国国会，拒绝加税是上帝给大家的礼物。由于满清的坚持，最后白宫只能选择妥协，通过的通货膨胀削减法案没有给传统行业加税。

二、通货膨胀削减法案的主要内容

在2022年８月16日通过的通货膨胀削减法案的主要内容包括以下三块：

1、通过激励太阳能、风能、碳捕获和清洁氢等清洁能源技术的国内生产，建立美国清洁能源供应链。

2、通过有针对性的税收优惠支持美国工人，旨在制造美国制造的产品，如电池、太阳能和海上风电组件以及碳捕获系统技术。

3、加强美国的制造业基础。通货膨胀的降低促进了国内采购和美国就业。例如，如果风电项目中使用的美国钢铁数量达到国内含量门槛，清洁能源税收抵免就会增加，奖金抵免适用于使用现行工资和学徒制的雇主，确保联邦税收政策支持高薪、高薪的企业。在能源社区创造高薪工会工作岗位。如果清洁能源项目建立在以前依赖煤炭、石油或天然气的开采、加工、运输或储存作为重要就业来源的社区，清洁能源税收抵免将增加10%，从而创造就业机会 以及为美国几代人提供动力的社区的经济发展。

除了这些主要条款，通货膨胀削减法案的一个额外条款是降低医疗保险费用，包括对一些常用药品的价格设上限。实际上，笔者在2022年秋天应邀参加了西弗吉尼亚大学举办的一个通货膨胀削减法案大会。现场有美国能源部部长，西弗吉尼亚州参议员，各大能源公司和学术机构的分享。可以感受到大家都在摩拳擦掌，准备利用刚刚通过的IRA来大规模增加投资。值得补充的是，俄乌冲突以后，欧洲停止从俄罗斯进口天然气，开始大规模从美国进口天然气。美国的西弗吉尼亚州有大量天然气储量。IRA法案通过后，也帮助西弗吉尼亚州开始建设天然气出海管道，将来可以出口到欧洲。

美丽的西弗吉尼亚大学

三、通货膨胀削减法案的效果

可以说，通货膨胀削减法案通过后，对于美国的制造业的帮助极为巨大。毫无疑问，这个法案的影响是历史性的。首先，IRA触发了美国实体经济活动蓬勃发展。在经历了数十年的私人投资停滞和实体经济公共投资下降之后，美国正在再次大规模建设。2022年至2023年，制造业设施建设投资翻了一番，而2017年至2021年仅增长了2%。今年二季度开始，美国的月度基础设施建设投资已经达到过去四十年平均水平的６倍多。根据白宫经济顾问委员会的数据，制造业建设对GDP的贡献是1981年以来最高的，而经通货膨胀调整后的制造业私人投资总体水平是自20世纪50年代，也就是二战结束后有现代记录以来的最高水平。

仅举一个例子，截至2023年8月上旬，能源部贷款项目办公室报告了157个清洁能源项目的活跃申请，贷款金额接近1400亿美元。虽然我们没有具体数字说明哪些公司计划为哪些项目申请清洁能源税收抵免，但我们知道近3000亿美元的公共投资正在帮助推动5030亿美元的私人投资进入清洁能源等21世纪行业。瑞士信贷和高盛的分析师估计，到今后7年，美国公共和私营部门的清洁能源支出总额可能在1到3万亿美元之间。

四、通货膨胀削减法案的负面影响

笔者认为IRA的名字其实非常误导。这个法案的核心就是加大美国的基础设施建设，对于美国的制造业提供补贴。结果全球，包括欧洲的大小企业都在把工厂搬到美国来。可以说，这个法案对于其他国家，特别是欧洲的负面影响是非常巨大的。现在美国从服装鞋帽等低端产业，到洗衣机电冰箱汽车等中端产业，到芯片等高端产业都在争取自己生产。过去的全球零库存，几十个国家供应链配合生产变成了现在的当地生产当地消费，对于其他国家的制造业的冲击巨大。

因此，美国现在的基础设施建设投资大规模增长，失业率极低，GDP高速增长都是可以提供IRA来理解。今后全球供应链重组，投资，就业发生结构性变化也都是可以预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