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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宇宙。就是一个人造的新世界，用数字模拟出的世界，在那里，你可以生活、工作。但不同于现实世界你所拘于的空间和身份，人可以拥有更多的可能，某种程度上，嗯……成神。要制造一个世界，那得把现在世界的一部分复刻进去，这就是数字孪生。”

“所以，元宇宙里面也会有学校，有山村，有麦田？”

“对。但那都是物质层面的孪生，更重要，甚至可以说数字孪生最重要的标的物，是人。”

就像房子造好了，是给人住的，只不过现在房子换成了一整个虚拟世界。

“大家都想住精装房。一个新发布的游戏，没有人希望登录的时候，迎接自己的是一个荒凉的世界。芯片，是一种学习程序，会模拟本体的人格。植入的人多了，就可以模拟出一整个社会。元宇宙这套刚建好的‘毛坯房’，得靠芯片套取出的人的社会，去进行**，才能适应人的需要。作为回报，现在贡献了信息的人们，将来都会欣喜地发现元宇宙是为他们定制的‘精装房’。芯片提供的那套融合了数字、色彩和形状的语言系统，也是为了让人们提前适应元宇宙的数字式沟通。元宇宙真的上线的那天，两个世界，就能无缝衔接。我们，所有植入了芯片的人，也就成了真正的‘两栖人’了。”

——《卞和与玉》

这是中篇科幻小说《卞和与玉》关于元宇宙的解释。故事设定在一个元宇宙已经在全社会普及的未来，人类大量移民“昆域（元宇宙世界）”，从冷案猎人罗道调查 30 年前一桩谋杀案开始，还原了一个乡村女孩闯入大城市，却因为元宇宙技术“圣杯”而死，“圣杯”本身却随着这桩冷案真相一点点揭开，留下一个“圣杯”将如何为人所用的开放结局……

“卞和泣玉”的故事最早见于《韩非子·和氏》，卞和于荆山上伐薪偶尔得一璞玉，先后献于楚厉王、楚武王，却遭楚厉王、楚武王分别给予刖刑惩罚，后“泣玉”于荆山之下，三献方得明君。为了奖励卞和的忠诚，美玉被命名为“和氏之璧”，这就是后世传说的和氏璧。

在东心爰的笔下，卞和找到的是石还是玉，根本不取决于自己，一切都是时与势。就如同女主角禾小玉找到的那株六角穗，对一个时代是圣杯，对另一个时代却是毒药。

这个故事里，落后的乡村与现代的量子技术杂糅在一起，呈现出光怪陆离之感。

凭借这篇五万字的作品，东心爰在刚刚落幕的“元宇宙征文大赛”中摘得最高奖——元宇宙奖，比赛由奇想宇宙发起，元宇宙奖的奖金高达一百万元，是全球有史以来奖金额度最高的科幻征文大奖。

“拿下百万大奖之后，生活有什么变化？”

“也没有太大的变化，就是日常生活稍微大手大脚了一些吧。”

这当然是玩笑话，作为一位“剧抛型”作者，写完一部作品以后，生活中最重要的事就变成了下一部——为下一部作品攒设定、攒逻辑、攒素材，再将它一股脑儿都写出来。

“非典型”科幻作者

经济学专业毕业，机缘巧合之下，东心爰在美妆行业的外企工作。

东心爰对科幻的理解，起自于从小看的那些好莱坞的科幻大片，比如《黑客帝国》《星战》《异形》等等。她并不拘泥于奇幻、魔幻与科幻的门类之差，“你给它设一个外星的背景可能就是科幻，人物手里拿一个魔法棒之类的就是魔幻。”

在她的脑海里，也有一个庞大的异想世界，从高中开始将一块块砖“垒”进这个设定集，世界一点一点变得丰满，细节一点一点变得更精致，她却迟迟没有动笔。

“后来想这不行，还是得写一个完整的文章出来，看看自己到底在什么水平，测试一下自己的水平到底怎么样。”于是才有了 2019 年的第一部作品《永生非生》。受化妆品公司的工作启发，《永生非生》的主人公被设定成一位手握极权、千方百计要让自己青春永驻的人。

那时的东心爰对“科幻圈”没有任何了解，作为一个在繁忙的工作之余开始创作的外企小白领，她把第一部作品发在了起点文学。

13 万字的作品，在动辄几十万字、几百万字起的网文社区，几乎没有激起任何水花。但不论怎样，踏出创作的第一步，总是好的。

写出第一部的最大收获，是发现自己可以写下去，于是就持续写了下去。

开始创作之后的生活，变得更加主题化，在为某部作品做准备的时候，所有时间规划、阅读偏好，都是为要写的主题而服务。

相应地，她的生活变成了以创作来纪年，2019 年是“写《永生非生》”那一年，2021 年也再也不是 2021 年，而是写《定风波》那一年，2022 年，则是写《卞和与玉》的这一年。

“科幻圈是一个非常小、非常有活力的圈子”

《卞和与玉》的创作并没有花太长时间。从 2 月 15 日决定动笔，攒素材花了一个月，写完又花了一个月。赶在元宇宙征文大赛的截稿日期 4 月 30 日之前完成，将稿件投给主办方，东心爰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再想起过这部作品。

对于新人科幻作者来说，投稿、评奖，仍然是进入“科幻圈”最快也最直接的方式。

所谓的“科幻圈”也不是什么小圈子，而是一群对创作、对科幻本身有着同样热情的人，互相鼓励，他们是作者，也是彼此的读者。按照六度人脉的理论，人和处在世界任何一个角落的陌生人之间所间隔的人不会超过六个，在“科幻圈”，可能只需要 2、3 个人，你就能与最顶尖的作者建立联系。

东心爰进入“科幻圈”的起点是 2019 年投晨星奖，没抱什么希望，也没拿奖，但两篇投过去的作品都入了围，对新人来说已经是很大的鼓励。她也因此加了作者 QQ 群，认识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在这些朋友的带领下，东心爰慢慢走进了“科幻圈”。热爱科幻的人会很快在人群中认出彼此，也会以热爱互相取暖。“科幻圈是一个非常小，但非常有活力的圈子。”她说，“最大的收获是，认识了这群朋友。”

获得元宇宙征文大赛的消息，也是在这个群里。

中文在线邀请广大中文创作者从内容底层入手，对元宇宙世界进行前瞻性创作，参赛作品议题涵盖元宇宙的概念、世界观、生活方式、底层技术、应用场景等，全面解析元宇宙。

活动主办方中文在线不算是传统的科幻投稿渠道，以命题作文的形式开启奖金金额巨大的一次征文比赛，最初被认为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是中文在线的一次冒险。

最终，比赛征集到了 11000 部作品，有 60部入围，这些入围作品风格各异，但都硬核、充满想象力，具有“难得一见的古典科幻气质”，其中21部斩获“奇想奖”、“开元奖”，1部斩获“元宇宙奖”，就是《卞和与玉》。

「东心爰获得元宇宙百万大奖」

颁奖典礼在澳门举办，东心爰差点因为旅行证件原因无法成行。“我并不知道我得奖了，只是编辑反复跟我说，你一定要来。”

最终，身为计算机小白的东心爰站在领奖台上，对着台下诸多科幻作者——有名字耳熟能详的资深作者，也有与东心爰一样的新人——讲述创作《卞和与玉》的创作历程，都觉得这一切不太真实。“最开始投稿的时候想着或许能冲一冲 10 万元的奇想奖，百万大奖是怎么也没想过的。”

元宇宙究竟是什么？

中国科幻小说的历史可追溯至清朝末年。当时，梁启超写过科幻小说。后来鲁迅先生提出了“科幻是精于科学，委以人文”的思想。从此，科幻文学在中国成为了普及科学的工具。

时至今日，创作科幻、读科幻的意义何在？

科幻文学关乎的是人类的未来。我们如何理解现在，如何理解技术的进步，如何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种种危机，科幻文学中不一定有答案，却会为人们提供一个思考的入口与契机。

在开始创作征文作品时，东心爰花最多时间去思考与解决的是这样一个问题——元宇宙究竟是什么？

“我觉得元宇宙应该是一个完完全全全新的世界，既然它跟现在的这个世界不一样的话，肯定有自己一套生产力和生产关系。比如人类社会本来就是生产力不断发展，生产关系不断对生产力进行适应的过程。那元宇宙里面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是什么？我把生产力设定成量子计算机的算力，那后面元宇宙这个世界到底怎么建构出来，就是人物在生产关系里怎么推进生产力进一步发展以及生产力发展之后怎么反作用于生产关系的过程。”东心爰回忆道。

于是就有了本文开头引用的部分。

科幻的想象往往走在现实世界的技术水平之前数十年甚至数百年，元宇宙是什么？至今没有一个统一的定义，科技公司的“画饼”水平并不亚于科幻小说，但我们可以做好准备的，或许是由此开始思考，等技术成为现实的那一天，世界将会成为什么样，而人类将如何为人。

「《雪崩》作者尼尔·斯蒂芬森在颁奖礼上连线」

元宇宙小说怎么写？能说清楚它的人也寥寥无几。唯有实践，唯有作品积累到一定数量，好与坏的标准才会真正出现。

很多人认为科幻是一种设定设定大于一切的文类，只要你提出了一个全新的创意，写得再烂也会被奉上神坛。也有研究成果表明，在在意识到一个文本是科幻类别后，读者会自动认为“它（就其文学价值而言）不值得好好读”，于是就不会花太多精力去阅读理解。

但是对科幻这一具有“预言”性质的文类来说，设定确实很重要，一个好的设定能体现一个作家对科技发展的深度理解和对未来的精准判定。就如同《卞和与玉》中提出的关于被分割的羊群的比喻，是具备现实中元宇宙产业开发和启发意义的作品。

“对于科幻作者来说，最难的就是你的创新设定怎么让更多人get到，这也是我将来努力的方向，用更加亲和易懂的方式，展现那些非常有科学意义、创新的幻想设定。”东心爰说。

刘慈欣曾在领取克拉克想象力服务社会奖时说：未来像盛夏的大雨，在我们还来不及撑开伞时就扑面而来。科幻让人类不仅仅只是等待着站立着被浇成落汤鸡，科幻给了我们一个穿越时空的望远镜，让我们看到了未来，并有所准备。

我们生活在陆地上，生活忙忙碌碌，却总有人在仰望星空，看向更远的地方。

因为我们所居的角落不过是宇宙一隅，因为未来广阔，因为我们生而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