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杨舒芳
原创｜科技考拉
5月14日下午，虚拟偶像企划A-SOUL的官方微博正式宣布与成员珈乐的中之人（幕后扮演者）提前完成解约，随后＃A-SOUL制作委员会致歉＃的话题直接冲上微博热搜第一位。
A-SOUL背后的字节跳动和乐华娱乐恐怕也没有预计到，这个企划是以元气大伤的方式，第一次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全网出圈。
作为公认的国内虚拟偶像运营成功范本，以及虚拟偶像中的断层顶流，A-SOUL风波值得更多的行业反思，尤其是在虚拟主播和数字人呈现爆发特征的现在。
虚拟偶像是否真的足够“虚拟”？粉丝究竟在为企划制作还是“打工人”买单？技术是否能解决虚拟偶像的三次元依赖症？虚拟偶像是否真正属于运营公司？
中之人的“打工人”悖论
技术、外形、人设、艺能、粉丝运营策略等，共同构成了一个虚拟偶像的整体企划。
36氪去年10月的《虚拟偶像不是换皮生意》中，曾提到字节在A-SOUL项目中的人员和设备投入，“字节的相关团队最多时有 300 人，现在减到了快 200 人”，设备方面，“A-SOUL 日常直播是用电影《阿凡达》同类型光学动捕棚来做的，一个摄像头价格数十万，一个棚根据精度需求可能有数十个这样的摄像头”。
这保证了精良的外形制作和动捕效果，是A-SOUL当初能够在网络群嘲下迅速逆风翻盘，甩开其他虚拟偶像成为顶流的重要原因。
在这样的运营体系中，曾经有不少观点认为，中之人是整个企划里不太重要、可替代性较强的一个职位。
事实上，如果说企划是虚拟偶像的大脑，研发和美术支撑起了外形展现，那么中之人的优势同样无可替代——在长期频繁的直播中，中之人的性格会不可避免的不断向粉丝输出，毕竟剧本只能给出人设，而不能给出每一场直播的所有台词和临场互动。
能够持续氪金的，都是最真情实感的那部分粉丝，也是整个企划商业价值可以成立的关键。对于自己喜欢的角色，他们的熟悉程度远超过外界的想象，其中当然包括中之人的艺能风格和性格特点。
这可能是所有频繁面对观众的角色都无法避免的问题，上海迪士尼的顶流玲娜贝儿，也在开始表演后不久就被区分出了三个不同的演职人员，也就是引发争论的“内胆”讨论。
一个核心事实是，在粉丝经济中，情感连接永远是非常关键的一环。即便是看脸的颜控，大概也难以对一个漂亮的AI建立起热烈且稳定的感情投射。这也是为什么包括柳夜熙在内的大多数数字人，都更倾向于B端创收的商业模式。
技术和人设所创造出的完美偶像，确实大大提升了角色的魅力和想象空间，但中之人的有血有肉，才为双向奔赴提供了可能。借用《时尚COSMOS》与A-SOUL合作刊的宣传微博，“A-SOUL与支持者之间又是如此不同，在引擎与技术里，他们追求着一种永恒的信任和情感”。
在A-SOUL这个案例里，这一点显得格外应景——在粉丝的情感认知中，中之人可能才是A-SOUL的“soul”。这一次引爆粉丝质疑和愤怒的薪资、过劳、职场PUA等传闻，背后的心态也是“我们捧出来的大明星凭什么这么委屈”。
问题是，中之人似乎并没有享受到“大明星”的待遇。
A-SOUL制作委员会的最新回应里，公开的收入构成是“固定收入＋奖金＋直播总流水的10%”，但粉丝并不相信这一说辞。他们看到的是，组合中人气最高的嘉然，中之人也只能“穿60块的裙子，戴淘宝十块钱的项链，吃盒饭，用几年前两千多块的手机”。
A-SOUL企划负责人苏轼在b站发布的回应里，被粉丝广为吐槽的一点，则是特意强调了“五险一金和社保，肯定都是交的”——这不是妥妥的打工人人设吗？
几乎每个中之人最初都是因为梦想进入这个行业，可梦想一旦成为日复一日的工作常态，仅靠为爱发电恐怕是很困难的。毕竟，虚拟偶像没有三次元的烦恼，但中之人会有。
她们究竟是在各平台拥有数百万粉丝的大网红，是B站的万舰主播，还是只是在杭州996的打工人？这是A-SOUL的虚拟偶像运营逻辑里最明显的中之人“打工人悖论”。
技术治不好虚拟偶像的三次元依赖症，即使是字节跳动。
虚拟偶像是否真正属于公司？
珈乐毕业后，A-SOUL制作委员会承诺不会增加新角色，也不会有其他演员使用珈乐角色，A-SOUL将以四人团体继续直播和活动。
但一个不可回避的问题已经摆在了眼前：如果其他的几位中之人未来也有人选择离开呢，这个企划是否就将面临结束？
在A-SOUL宣布珈乐休眠的的b站动态下，前排的一条粉丝评论是对五个女孩未来各自远走的悲观预测：
可以确定的是，A-SOUL企划正在经历走上正轨以来的最大危机。
从微博超话和b站评论区及投稿来看，粉丝中目前最主流的声音是，他们已经对整个企划失去信任。如果不能有效重建粉丝信任，A-SOUL企划就很难恢复“国V之光”的元气，甚至可能从此一路向下。
在此之前，外界一度认为，虚拟偶像会比普通的偶像团体更好管理，因为虚拟偶像没有容貌焦虑，相关的行业技术也只会越来越好，最重要的是，虚拟偶像不需要过多考虑艺人管理等问题。A-SOUL推出时，乐华也曾喊出过“永不塌房”的口号。
但在摆脱三次元依赖症之前，虚拟偶像是真的属于运营公司的吗？粉丝究竟在为企划制作还是“打工人”买单？
考虑到在激烈的粉丝情绪下，A-SOUL这次的中之人解约事件是不具备普适代表性的。那么，如果没有这些，虚拟偶像就能摆脱对三次元的依赖了吗？恐怕并没有那么乐观。
今年2月，初代虚拟主播绊爱宣布进入“无限期休眠”，未来仅以歌唱合成软件CEVIO AI继续存在。绊爱是全球第一个自称虚拟主播的UP主，也是“VTuber”概念的提出者。
导致绊爱休眠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运营公司Active8株式会社3年前的一个错误决策，“四个绊爱”企划。
2019年5月，Active8启动“四个绊爱”分身企划，新增3位中之人。除了专门面对中国市场的4号分身外，另外两名的工作是和初代中之人春日望一起，在直播中轮番出演绊爱。
可以理解为，这是Active8意识到虚拟偶像的三次元依赖症后，为了减少中之人可能对企划造成的影响，所采取的一次主动变革。
很遗憾，这个尝试并不成功。粉丝无法接受春日望之外的其他中之人，开始大规模取关。一年后，Active8停用绊爱的两位分身，仍然未能挽回局面。随着绊爱今年的休眠，这个曾经知名于全球V圈的明星企划宣告中止。
爱的供养究竟是在投喂企划制作还是“打工人”，从绊爱到A-SOUL，粉丝都已经用脚投票。越是坐拥大规模的忠实粉丝，更换或调整中之人的行为冒险性就更高。
这显然与虚拟偶像“更好管理、永不塌房”的思路背道而驰。如果一个中之人的离开就能让企划失去信任，甚至有可能宣告失败，这和三次元世界中，经纪公司不愿放手最能赚钱的艺人有什么区别？
那么，艺人会永远属于某家公司吗？答案其实就变简单了。
在虚拟偶像无法破解三次元依赖症之前，或许真正属于运营公司的只有IP，而不包括企划的生命力和商业价值。
当然，以字节跳动的资金和研发，以及乐华的造星能力，完全可以在A-SOUL之后，继续推出下一个新的虚拟偶像企划。但新的企划同样需要直面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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