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熊莫
导语
清点行囊 |
我们可能正在目睹游戏圈一次世代的交接。
就在刚刚，TGA公布了2025年的各个奖项提名（完整名单见文末）。与往年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六个年度游戏的入围名额，竟然有四席由独立游戏和2A游戏占据——《光与影：33号远征队》《空洞骑士：丝之歌》《天国：拯救2》《哈迪斯2》。
《羊蹄山之魂》《战地6》等大作不见踪影，寥寥数人团队参与的《丝之歌》，在游戏圈的这座“最高殿堂”压倒了数亿美元投入的超级产品，33人研发的《33号远征队》今年一口气拿下12项提名，创下了TGA历史纪录。这是以“青睐大制作”、“工业化风向标”等标签为外界所知的TGA史上首次出现这样的场面。
我们还有很大概率在今年首次目睹独游击败3A摘得年度游戏桂冠。在赔率预测网站Polymarket上，《33号远征队》以87%的获胜概率遥遥领跑其它提名游戏。这家网站去年还曾经成功预测了索尼旗下的《宇宙机器人》的问鼎。而如果今年的预测成真，这也将是3A大作连续第二年面对中小体量的游戏落败。
Polymarket给出的各游戏GOTY胜率情况
海外如此，国内也类似。在《黑神话悟空》爆火的第二年，虽然尚未出现下一款国产3A接班人，玩家们对《逃离鸭科夫》《苏丹的游戏》等游戏予以了同等的热情。北京独立游戏Only的筹备人靛蓝曾告诉茶馆君，与独立游戏相关的线下展会近年猛地遍地开花，在深圳、沈阳举行的类似活动都受到玩家的热烈欢迎。这是3A游戏的风光被独立游戏暂时压倒的一年——这并不是说“高投入高回报”的游戏产出模式不再有效，只是说通往金字塔尖的路径如今变得更加多元。越来越多创作者都有可能如当年的《神秘海域》《光环》那样，横空出世，然后改变整个行业的审美导向和市场风潮。
显然，一个拥有更多创意可能性的游戏圈篇章已然揭开。
01
时代变了——究竟什么变了？
这些现象背后指向的，是玩家与行业价值观的一次同步转向。
一位分析师朋友最近向茶馆君感叹，大家对“几个A”的执念终于放下了——游戏终于走在了回归“实质大于形式”的路上。铼三实验室的创始人沈黎也告诉茶馆君，他觉得眼下供给量有限、又更敢于冒险的2A游戏，相较目前趋于保守的3A游戏更容易在市场中脱颖而出、被玩家看到。
不过这也引出另一个问题，为什么“大鱼吃小鱼”的马太效应在单机游戏圈一度看似汹涌，却又突然消退？常见说法是成本与创意问题，但近期在和一些制作人和从业者讨论后，茶馆君觉得这些还只是表象。更深层次的因素是玩家需求结构的变化。
日本学者中泽新一在1984年曾经发表过一篇在游戏研究领域具有奠基性意义的论文《游戏发烧友玩BUG》。他研究了在《太空侵略者》玩家中兴起的在游戏中寻找bug、并随之发明各种世界观理论进行解释的行为。他认为，这种游戏乐趣与六十年代末美苏争霸太空大战的背景息息相关，一如同时期兴起的各类太空电影，代表人们突破了游戏文本，通过bug对神秘太空发起遐想。
这种理论揭示了玩家需求与社会发展的同调性。而在2000年代后，主导了这代人集体幻想的是新奇的互联网和3D技术的爆发式发展——一如《头号玩家》所描绘的那样，梦想自己有朝一日置身于一个超越现实限制、无所不能的虚拟世界，是这个年代的人们集体性的深层渴望。
在2000年代的游戏圈，主机厂商捕捉到了这种渴望，并将其不断放大，这也构成了3A游戏二十余年来进化的原动力——厂商们不断推出更高运算力的硬件和更拟真沉浸的游戏体验，为一个项目投入上千人力雕琢细节，将贩卖“更真实的虚拟世界”作为许诺和产品的核心路线。
于是我们能看到，索尼把“细节到汗毛”的互动影视产品做成特色；Xbox在2017年推出换代主机Xbox One X之时，将一辆锃亮的保时捷跑车推进E3发布会现场，一边不断喊出“4K 60帧”的技术规格，一边推销自家的《地平线》的拟真驾驶体验；R星凭借对开放世界的诠释成为顶流，各种模拟驾驶、模拟飞行类游戏大行其道。
而在今时今日，我们已经很难说“进入虚拟世界”是所有人对乐趣的唯一共识。摩尔定律在失效、VR和元宇宙已经远远不够“酷”、3D技术的精细度进化逐步进减速，对于“拟真”的表达一步步趋于饱和。在短视频等更多样性的娱乐模式冲击下，玩家们对游戏乐趣的需求也在变得多样化。在传统的“寻找虚拟世界自由感”的诉求之外，人们开始更多追求机制乐趣、看重个性化的表达等等。
茶馆君斗胆认为，玩家变化的核心乐趣诉求，与主机大厂既有路线之间的偏移，是造成3A模式失去垄断力的核心因素。
这一核心因素为原点，在整个产业范围内引爆连锁性的影响。比如欧美主机厂商为了重新招揽玩家兴趣，不断寄希望于项目投入的抬升，但也直接提高了项目的机会风险，使得大作翻车频繁、立项也更趋于打“创意安全牌”。玩家的兴趣随着创意的缺失而下降，进而导致新游销量承压，随之间接引爆裁员潮。再叠加疫情等黑天鹅事件、引入远程办公的争议，各种因素都让海外游戏行业的从业环境逐步恶化。
进入新的时代后，玩家需求的结构性变化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水中，由内而外逐渐泛出一圈圈越发扩大的涟漪。
02
“倒车等人”的时代
这届“独游唱戏”的TGA，用一个大多数人有感知的方式，将游戏圈的此消彼长透明地摆在了我们的面前——虽说TGA更多反映欧美游戏行业的发展动态，但我们也能从这些或成功、或失败的故事中收获一些经验。
比如，随着3A游戏的“光环”成为往日之影，我们也很难说欧美游戏产业为研发超高规模的单机游戏项目所作的积淀和储备是否成为了一种“屠龙术”。这变相拉近了中国单机游戏产业与海外原本难以弥补的时间差距，也让积累不足的中国单机团队反而无需背负巨头的包袱。
规模也越来越难再定义价值。像独游制作人王豌豆最近告诉茶馆君，他认为在这个年代，本就已经没有了什么3A、2A和独立之分。与其去追逐一个虚妄的概念和项目规模，创作者更需要做的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到最好。这呼应着另一位分析师朋友的观点，比起3A、2A这些大而化之的标签，真正有意义的是对每个项目成本与回报的考量。
尤其是眼下商用游戏引擎技术与AI大模型的蓬勃发展，飞快地拉近了几十人的中小团队与千人3A团队游戏之间的品质代差。使得中小规模的游戏项目拥有更高的“性价比”。
像铼三实验室的创始人沈黎就认为，预算一两千万美元的2A游戏，可以在局部表现和整体观感上接近 3A 水准，只是内容量略少；或者内容量尚可，但在细节打磨和整体质感上略低于 3A 作品。另一位国产2A游戏的制作人则告诉茶馆君，由于没有写实高品质需求的捆绑，他们的项目通过选择卡通风格，显著绕开了很多3D内容的量产壁垒，也是一种通过活用创意把钱花在刀刃上的方式。
还有，越来越多的独游案例都在证明，创作者凭借灵活的身段和敏锐的嗅觉，挖掘出此前未被开发的表达，同样能凭借无与伦比的差异化拿下新的市场。像是今年百万销量的黑马《苏丹的游戏》，将看似小众、亚文化的艺术风格与叙事方式做成了新的潮流。
凭借着很强的辨识度，如今苏丹已经成为“谷子”市场炙手可热的IP，他们与闪魂、模玩熊等公司推出的IP衍生产品被摆进全国的线下商店——这又为独立游戏“从一到十”开辟了一条具有新时代特色的路线。
不妨多看看今年的成功案例都做对了些什么——像斩获提名的法国独游爆款《光与影：33号远征队》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就是由上述特质的结合而缔造的。
Sandfall Interactive 工作室CEO Guillaume Broche接受采访时曾说，他研发这款游戏的动因，首先是看到了被发行商所忽视的机会：叙事性、回合制、写实画面的 RPG 类型。游戏最初的Demo，仅由他和另一位程序员同事Tom Guillermin二人打造。最终团队不过32人与一条狗，但却打造了近年来视觉效果最为震撼的叙事游戏之一。
成本控制、独到表达、清晰愿景，集齐这些，成功不再只属于行业内有雄厚财力的少数人。
而作为国内开发者，我们还能享有许多独有的利好。比如全国范围内，面向中小团队开设的游戏孵化器在遍地开花，版号发放愈发宽松、多个省市都有基于精品游戏的扶持和补贴政策等等……都让开发者在这个随机性极强的行业中，寻得更多安全感与确定性。
至此，我们或许已经可以为游戏圈的“后3A时代”给出它的定调：并不是规模的终结，而是创意、表达与成本效率重新成为行业主语。
以下是今年TGA提名名单：
年度游戏
《光与影：33号远征队》
《死亡搁浅2》
《咚奇刚蕉力全开》
《哈迪斯2》
《空洞骑士：丝之歌》
《天国拯救2》
最佳艺术指导
《光与影：33号远征队》
《死亡搁浅2》
《羊蹄山之魂》
《哈迪斯2》
《空洞骑士：丝之歌》
最佳配乐 / 音乐
《空洞骑士：丝之歌》
《哈迪斯2》
《光与影：33号远征队》
《羊蹄山之魂》
《死亡搁浅2》
最佳持续运营游戏
《最终幻想14》
《堡垒之夜》
《地狱潜兵2》
《漫威争锋》
《无人深空》
最佳移动游戏
《命运：群星》
《女神异闻录：夜幕魅影》
《Sonic Rumble》
《赛马娘》
《鸣潮》
最佳改编作品
《我的世界大电影》
《鬼泣》动画版
《最后生还者》第二季
《细胞分裂：死亡守望》
《直到黎明》
最佳叙事
《光与影：33号远征队》
《死亡搁浅2》
《羊蹄山之魂》
《天国拯救2》
《寂静岭f》
最佳音效设计
《战地6》
《光与影：33号远征队》
《死亡搁浅2》
《羊蹄山之魂》
《寂静岭f》
最佳独立游戏
《Absolum》
《Ball x Pit》
《蓝途王子》
《光与影：33号远征队》
《哈迪斯2》
《空洞骑士：丝之歌》
最佳社区支持
《博德之门3》
《最终幻想14》
《堡垒之夜》
《地狱潜兵2》
《无人深空》
最佳多人游戏
《Arc Raiders》
《战地6》
《艾尔登法环黑夜君临》
《Peak》
《双影奇境》
最受期待游戏
《007 First Light》
《GTA6》
《漫威金刚狼》
《生化危机安魂曲》
《巫师4》
最佳首秀独立游戏
《蓝途王子》
《光与影：33号远征队》
《街头足球》
《Dispatch》
《Megabonk》
最佳角色扮演游戏
《宣誓》
《光与影：33号远征队》
《天国拯救2》
《天外世界2》
《怪物猎人：荒野》
最佳动作/冒险游戏
《死亡搁浅2》
《羊蹄山之魂》
《夺宝奇兵：古老之圈》
《空洞骑士：丝之歌》
《双影奇境》
最佳动作游戏
《战地6》
《毁灭战士：黑暗时代》
《哈迪斯2》
《忍者龙剑传4》
《超级忍反攻的斩击》
最佳格斗游戏
《2XKO》
《Capcom Fighting Collection 2》
《饿狼传说群狼之城》
《Mortal Kombat: Legacy Kollection》
《VR战士5》
无障碍创新奖
《刺客信条：暗影》
《原子陨落》
《毁灭战士：黑暗时代》
《EA Sports FC 26》
《午夜之南》
最佳家庭游戏
《咚奇刚蕉力全开》
《LEGO Party!》
《LEGO Voyagers》
《马力欧卡丁车世界》
《Sonic Racing: CrossWorlds》
《双影奇境》
最佳模拟/策略游戏
《多重人生》
《最终幻想战略版 伊瓦利斯战记》
《侏罗纪世界：进化3》
《文明7》
《风暴崛起》
《双点博物馆》
最佳体育/竞速游戏
《EA Sports FC 26》
《F1 25》
《马力欧卡丁车世界》
《Rematch》
《索尼克赛车交叉世界》
最佳电竞战队
Gen.G（英雄联盟）
NRG（无畏契约）
Team Falcons（DOTA 2）
Team Liquid PH（决胜巅峰g）
Team Vitality（CS2）
最佳游戏指导
《光与影：33号远征队》
《死亡搁浅2》
《羊蹄山之魂》
《哈迪斯2》
《双影奇境》
最佳电竞选手
《brawk》
《Chovy》
《f0rsakeN》
《Kakeru》
《MenaRD》
《Zyw0o》
最佳电竞游戏
《CS2》
《DOTA 2》
《英雄联盟》
《决胜巅峰》
《无畏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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