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狠活到好活，“东北二次元”诞生记

虎嗅2023-02-06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游戏研究社（ID：yysaag），作者：铂伊西娅，题图来自：《东北之夏》2023年伊始，一款小体量免费AVG游戏《东北之夏》上架Steam，短短几天过去，收获了七千多条评价的“好评如潮”。从游戏名到角色立绘，这款游戏里外都透露着一股“离谱”的气息。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这个由B站UP主“庄不纯”制作的游戏，已经被很多人看作本年度的整活之最。《东北之夏》改编自被网友称之为“东百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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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D：yysaag），作者：铂伊西娅，题图来自：《东北之夏》2023年伊始，一款小体量免费AVG游戏《东北之夏》上架Steam，短短几天过去，收获了七千多条评价的“好评如潮”。从游戏名到角色立绘，这款游戏里外都透露着一股“离谱”的气息。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这个由B站UP主“庄不纯”制作的游戏，已经被很多人看作本年度的整活之最。《东北之夏》改编自被网友称之为“东百往事”的短视频故事集。提起它，一些奇怪的场面可能会浮现在你脑海中：“全体目光看向我”、“指定没你好果汁吃”、“主播没活了可以咬打火机”.......“给他整个活！”这一大批使用率极高，耳熟能详的热门用语，皆出自“东百往事”。1“东百往事”曾是“狠活”和“烂活”的代名词，指东北短视频博主“虎弟”创作的整活视频合集。在短视频初兴起的年代，“狠活”成为了一些博主刺激观众养活自己的手段，虎弟算是其中混得有些名头的人。虎弟整过不少狠活，吞烟头抡酒瓶、生吃活物跳冰坑，被封号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好在狠活的罪没白受，虎弟在东北整活主播中甚有号召力，加上当年经常被李赣、孙笑川等人直播口嗨，继而导致他深受“狗粉丝”欢迎，这也为后来“东百往事”系列大举进入B站埋下了伏笔。2017年，网友公认的“东百往事”最经典戏码在虎弟的账号上上演。另一位狠活主播“杀马特团长”与虎弟疑似因爱慕同一位女性而发生矛盾，通过视频相约在沈阳线下PK。双方你来我往，互相靠骗、偷袭擒住对方手下小弟，几个回合不分伯仲，却也从未正面对抗。来自虎弟阵营的主播刀哥，正是在这期间创造了知名台词“指定没你好果汁吃”。短视频的剧情精彩纷呈，结果却在最终决斗时露了马脚——杀马特团长突然发动玄学力量，用一顶杀马特家族假发瞬间降了虎弟。至此，被迫真演技迷惑了双眼的观众迅速清醒，这并非什么跨地域茬架，就是事先写好剧本的表演。这场后来被称为“沈阳大战”的桥段最终烂尾。更可惜的是，2018年由于短视频平台的整改，虎弟的原版“东北往事”，伴随账号一起就此消失，无从寻觅。但谁也没想到早年整活界的遗作，后来能如此余韵悠长——由于短视频与二次元发家的B站间鄙视链矛盾愈演愈烈，很多B站用户本着“乐子人”的心态，把自己珍藏已久的土味视频搬向B站，还给它们打上了“二次元”“经典老番”等Tag。其中虎弟等人的视频当然得到了重点“照顾”，甚至被称作“二次元教父”。这一来二去构成了有趣的现象：虎弟曾经整过的活，在短视频平台清洗过后，唯独留在了B站。时间一久，虎弟的视频在乐子人营造的氛围下变成了鬼畜热门，也有更多人以中立的目光对待那段故事。而当年与杀马特团长的恩怨，成为了鬼畜二创的中心：刀哥的威胁、小亮的空翻，浮夸的行为连同蛮横的口音，逐渐变成人情与仇恨纠缠的点缀，抽象起来，竟莫名有了丐版《美国往事》的味道。于是，“东百往事”变成了“东北往事”。真正的转机从一个二创视频的走红开始。B站UP主“请你喝好果汁”运用了数个虎弟整活视频的片段，缝合王家卫电影台词，用橘子海乐队的《夏日漱石》作配乐，整出了一个文艺味十足的电影片段。这个视频很快得到了大量追捧，原版播放量过千万，其中虎弟无厘头的踢腿，伴随《夏日漱石》荡漾的旋律，正中无数网友的心门，一句“一脚踢出了整个盛夏”很快席卷了整个B站。评论区更是文豪出没，长篇大论的散文、随手可见王家卫式台词，让虎弟和视频格调飞升。最后，一段场外纠葛，将这场整活变成了B站网友眼中的“好活”——“因为你我会记住这一分钟”原视频跻身“镇站之宝”后没多久，突然因不知名原因被举报下架。当年满屏“一脚踢出了整个盛夏”的弹幕，连同评论区上万条文艺创作一夜消失，同样遭遇此“毒手”的，还有B站各式各样的虎弟相关视频。有人说这是虎弟与其经纪公司间胶葛导致的惨案，无奈之余，视频原作者“请你喝好果汁”和众多博主，开始以自己的方式对抗莫名的力量。由于原视频使用了电影《阿飞正传》里的台词“一九六零年四月十六号下午三点之前的一分钟，你和我在一起，因为你我会记住这一分钟”，便有不少UP主选择台词中提到的日期，每月卡在16日下午3点再次补档被删除的这段视频。网友们会继续在评论区里激情创作，然后迎来下一次举报下架，其他被举报的博主也纷纷效仿。“补档”二字，和“东北往事”一起，一度在每月16日都能上一回B站热搜。这样的情况持续到了2022年3月。新补档的“因为你我会记住这一分钟”，终于没有被再次下架，旷日持久的拉锯就基本宣告结束，B站倒是留下了一大堆名为“补档”的作品，还有网友脱口而出的“东北往事”台词。补档的视频和举报背后的真相，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早已不再重要。只是新活远没有落幕，在这纠葛期间，目睹经过的人又迸发了新的灵感，整出了更多好活。这正是《东北之夏》的由来。2B站UP主“庄不纯”，也抱着反抗的态度目睹了这场举报与补档的风波。在虎弟的视频逐渐趋近平稳后，他构思了一个网友们未曾设想的新创意。庄不纯是个典型的二次元博主，创作内容涉及多个泛ACG领域，原本就有几十万粉丝关注。去年4月，他找人给“东百往事”几位主人公画了二次元娘化造型，视频上传后，惊掉了网友们的下巴。基于虎弟创作的“虎妞”尽管把这些身材妖娆的东北姑娘和原型人物联系在一起，画面实在有些惊悚，但评论区的大量网友十分欢迎这样的做法，建议博主不要浪费了形象，干脆拿“她们”来做一个游戏。这个主意很快就付诸实施。庄不纯找来几位老家东北的配音演员，发布了一个互动视频作为先行游玩版本，当即在B站收获了超过百万的播放量。不过做成完整的游戏，并没有那么简单。并不想轻易了事的庄不纯，希望游戏的制作能走更专业的标准流程，便在粉丝赞助平台“爱发电”上开启了一次类似“一次性众筹”的活动，打算用募集来的资金找专业人士帮忙。在爱发电上，最后有累计2000多人参与了这次筹资活动不少粉丝干脆毛遂自荐参与开发——事实证明庄不纯的粉丝群确实卧虎藏龙，许多供职于游戏大厂的开发者自告奋勇兼职参与，大家一起凑出了线上开发团队“庄不纯工作室”。庄不纯也向粉丝保证，游戏免费发售，自己也不会以此营利，为期大半年的游戏开发进程就这样展开了。但《东北之夏》并不只是一个照猫画虎的2D版本“东百往事”。庄不纯跑去虎弟、刀哥等“主演”的直播间蹲点，花钱打赏交流，后来直接和他们取得了联系，口头获得了“东百往事”的创作版权。为了能尽量还原沈阳这座城市的原貌，庄不纯还专门去当地做了一次圣地巡礼，从长江街的汉庭酒店，到小亮后空翻的墙角，再到“没你好果汁吃”的背景红漆墙，他尽可能地都走了一遍。在去沈阳取景时，他还从当事人口中得知了一些独家的幕后故事，比如刀哥对着镜头不打算给杀马特团长“好果汁吃”时，举着手机拍摄的人正是杀马特团长。如今这段墙常有人来打卡留念庄不纯还走访了当地地标，了解当地美食，科普上个世纪东北工业向全国“输血”的光荣过往——虽然名称《东北之夏》取自于“这一脚踢出了整个盛夏”，但庄不纯给游戏命名时，拒绝了“东百”二字。他在自己的视频中表示，“只要有一个东北人讨厌这个词，我就不会使用它”，也希望游戏不限于经典重现，更不止于东北之于互联网的刻板印象。庄不纯工作室手绘的沈阳重型文化广场等新编剧本撰写完毕，程序员为游戏设计好框架，美术人员画出了10米长的红墙街道背景，配音演员给虎妞、团长、刀酱等人配上了台词，游戏已经经历了几次跳票。一切都准备妥当，唯独那首《夏日漱石》因为版权费太贵，未能成为补全“东百往事”的最后一块拼图。好在庄不纯从歌手那里获得了另一首经典曲目《红山果》的免费使用权，演唱者安与骑兵也给予了UP主创作鼓励终于，在2023年初，《东北之夏》发布了——Steam首页高达98%好评率的“好评如潮”证明，这的确是个好活。3《东北之夏》在Steam上的Tag依然延续了“东百往事”一脉相承的坚持整活好传统，尽管内容可能存在些许“欺诈嫌疑”。虎妞刀酱依旧领着小弟们在沈阳大街上叫嚣着要和杀马特团长分出胜负，东百往事依然在这里上演，庄不纯把了解到的真相写进了游戏里：这就是一个剧本，一个虎妞早就和团长商量好的剧本。团长类初音未来的蓝色双马尾，致敬原句“你就是歌姬吧”你可能会突然感怀，或是被某个熟悉的沈阳地标勾起回忆。庄不纯给予了这出虚假的“东百往事”一个让人眼眶湿润的故事：虎妞不仅仅是整狠活赚钱的人，也是为兄弟两肋插刀的仗义伙伴。假剧本并非哗众取宠，更有温柔的理由。游戏化之后，一场曾经的“烂活”以一种浪漫的方式在二次元落了地。当年“东百往事”里的人物们，如今各有各的不如意。刀哥登陆B站，水土不服遭遇封号；而虎弟更换平台后，人气远不如从前，还有长期关注他的网友声称，虎弟曾用那些年整狠活赚来的钱做过买卖，疫情期间全都赔了进去。据说，当年的“东百往事”最近还要拍续集。但沈阳大街上那道红漆墙，在庄不纯圣地巡礼结束后没多久就被涂成了白色，狠活视频的时代也早就被更严格的审核中止，“东百往事”最经典的模样，留在了B站的二创和鬼畜剪辑里。好在，狠活时代落幕之后，有些烂活不再是烂活，好活也不仅止于好活。有一天人们再想起，或许永远记得它成为好活的模样。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游戏研究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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